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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先生后来成为了全国政协委员、文史专员,但在上世纪 1960年 11 月 28 日被特赦之前,一直是作为一名战犯关押在监狱的,而他所被关押的监狱正是他亲手主导修建的人间炼狱——重庆白公馆。之所以陷入了如此的境遇,皆因他那非同寻常的人生经历。
沈醉在青年时期,由他姐夫余乐醒诱导,加入了军统特务组织,效忠于国民党。由于他的“机敏能干”,得到军统特务头子戴笠的赏识和宠信,成为其麾下红人。他年纪轻轻便平步青云,晋升为国民党少将总务处长,并主导修建重庆那座专门囚禁共产党人的杀人魔窟——中美合作所内的白公馆、渣宰洞监狱,同时,他也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畅销小说——罗广斌、杨益言合著的《红岩》里严醉的人物原型。
其实,我与沈醉先生相互通信的缘由也纯属偶然。1985 年 4 月的一天,我到本厂好友徐同正那里闲叙,恍然瞅见桌上放着一本书,仔细一看,是沈醉先生所著《我这三十年》,书并不太厚,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我随意翻看了几页,瞬间产生了阅读欲望。徐同正如实地告诉我,有好几个人在排队等着看呢。其中,就有荆兆芝、曹新辉、韩嘉峰等人。我决不能强人所难,但又欲望急切,最后商定我晚上取走加班看。
在书中,沈醉先生从 1949 年年底云南解放前夕开始讲述,他作为国民党潜伏人员被强行留在了大陆,等待时机作垂死挣扎和反扑。为了迫使他们效忠党国,忠心不变,有关方面已将他的老母、妻子、儿女作为人质胁迫到香港或台湾。孰知,作为云南省政府主席的卢汉,已暗自投共,并以召开联席会议为幌子,将沈醉等一些国民党要员实施诱捕,最终他们成为了阶下囚。
历史往往也会开个玩笑,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骤然间地转变也无需那么长时间。当年由沈醉作为主人营造的白公馆监狱,则成了他作为重犯被关押和劳改的场所。
沈醉在书中详述了他由抵触到接受的艰难改造过程,情节跌宕起伏,趣闻轶事层出不穷,揭开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国民党高层人员的内幕,内容翔实可信。全书阐述了一个宗旨:旧社会把他们变成了坏事干尽、杀人成性的魔鬼,而在新中国,共产党人以其博大的胸怀,并没有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狭隘作法,而是春风化雨,耐心细致地大量做工作,去感召他们,改造他们,使其重新做人,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成为对社会有用之人。
为读完本书,我真是起五更、爬半夜。因其故事太过精彩,也难怪争相传阅。我们几个人全部看完之后,好长时间仍意犹未尽,茶余饭后常常聚在一起热议。其间,荆兆芝老师突发奇想,提议由我执笔给沈醉先生写上一封信,谈谈读后感。此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但我却顾虑多多,原因很简单:沈醉先生是位大名人,社会活动频繁,且年事已高,恐无精力顾及这些琐事,另外,这封信邮寄到哪里?如何转交?等等,都是未知数。
正在我踌躇不安之际,身为长影制片厂导演的华克兄的一封来信让我笑颜顿开。他在信中告诉我,受领导委托,他将带领摄制组先到重庆,然后再分别到昆明、贵阳、上海、无锡和南京,拟拍摄一部反映沈醉与昔日冤家冰释前嫌、握手言欢的纪实影片——《军统少将旧地重游》。他还透露,将安排沈醉与韩之栋(红岩小说中华子良人物原型),在原重庆中美合作所内见面,抢拍一些纪实性镜头,以便将来在片头序幕中使用。
得知以上情况后,我们商定我写的信由华克兄当面向沈醉先生转交。我以简约的笔调概述了我们几位的读后感。信虽不长,但句句都是真情;话虽不多,但坦诚可见。大家过目后都表示赞同。就这样,我怀揣忐忑不安的心情把信塞进了邮箱,寄往北京月坛街长影驻京办事处,恳请他们先转交华克兄。
我以为事情到此就画上了句号,但令人想不到的是,1985 年 6 月中旬的一天,我从延陵老家返回至办公楼一楼,副厂长雒文通在厂收发室门口将我叫住,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对我说:“小卢,你咋跟沈醉攀上啦?这不人家给你来信了。”说话间把信交给了我。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我激动得不得了,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迅速把信拆开,其全文是这样写的:
友洧同志:你寄到北京转给我的信,我今天在无锡才看到,没有能及时给你写回信,请原谅!谢谢你们对我的鼓励,我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这么热情对待我,这使我深感惭愧。我将把你们这种热情看成是鞭策我的动力,我将尽力多为人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兹附上我和韩子栋同志在原中美所内白公馆附近林萌道上合拍的照片一张,请留作纪念,这是很难得的一次会晤。
我与令兄华克同志合作得非常好,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对我今后在工作上和做人方面都有很大帮助。在他精心安排下,你们将会看到我们合作的成果。专此并向荆兆芝、徐同正、曹新辉、韩嘉峰等同志致敬和致谢!
时光荏苒,三十五年前的一次信缘,现在想起来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顿觉人生无常,做一个问心无愧、有益于人民的人才是为人根本。
作者简介:卢友洧,1945年生于新郑县,原籍修武县王屯乡东延陵村。中共党员,群文系列馆员职称,焦作市美协会员,原武陟化肥厂工会副主席,武陟县美协秘书长、副主席。上世纪60年代曾在铁道部原乌鲁木齐铁路局政治部文工团任舞台美工、见习设计师。书画和文学作品曾在省、市、县参展和发表。